陳青宇幾乎是被吳明莉直接押著趕進度，然而，這事情的複雜程度院超過他的經驗值。這是全新的藥物，跨國性的藥廠，牽涉到不同國家的專利法規，美國，歐盟，還有亞洲各國間不同的制度，光語言障礙就是個大問題。這是遠遠超過個人努力可以達成的，集合整個部門之力，也是力猶未殆，陳青宇覺得自己即使操到過勞死，這個案子還是辦不妥善的。
而且，出乎意料的，卡得最死最嚴的竟是自家的主管機關! 或許是因為國家健康保險實施太久，藥價已經被砍到見骨，幾乎所有國際大藥廠的先進藥物都不肯引進，深怕被比價殺價，拖垮全球訂價策略。所以，當陳青宇代表GH Pharma向「藥品查驗局」提出新藥試驗申請時，承辦人員發現是phase I 試驗時，驚慌地找同事詢問，討論不出個所以然，兩人再結伴往更後方的上司詢問去。然後，他就被晾在那邊足足半個小時。
「啊，很久沒有遇過這種案子了。」看起來是中階主管搓著手出來打哈哈，五十多歲的幹練女性。
陳青宇連忙站起，連聲致歉，懇請協辦。對方這就送上幾份表格，交代該檢附的資料以及規費。規費，是筆數字，但對於國際藥廠來說，只是個零頭罷了。
重點是，時間。時間等同金錢，對於國際藥廠而言尤其是。
「請問一下，這通常需要多久的審查時間?」
「時間嘛，這就抓不準了。你剛剛說，還要連同『藥物專利』一併申請嗎? 雖然都屬於我們FDA(食物藥物管理署)，畢竟還是不同部門，這要會簽，進度不一定啊!」
「我想問的是，就光您這邊呢? 審查第一階段的人體試驗?」
陳青宇試著聚焦，看看能否套出較多的訊息。
「這個問題很複雜咧牽涉到，我們雖然有審查醫師，但其實通常需要開個委員會，我也拿不準大家的意見。如果說，國外已經做過了，安全性有得參考，就比較會放。不過，你說，這真的是全世界首次用在人體?!」
「是沒錯。但，這已經是普遍的動物試藥。都有商用的標準品在賣了。」
「這是兩件事。反正，就是沒有用在人身上吧? 唉，這可要怎麼辦? 你還是趕快把東西準備好送來，我也這幾天跟局長報告一下，或許得專案處理。」
專案處理? 是多久沒有遇過這種案子了? 還是，根本沒有遇到過?! 看這驚慌的態勢，陳青宇隱約感覺不祥。他回到公司後，把這種直覺也照實向吳明莉報告，沒想到吳總聽了只是笑笑，叫他多盯著就是了。
「多盯著? 難道說?」
「別胡思亂想，就是盯著，推著，押著。要記得，這是我們的利益，不是他們公務人員的，當然得我們自己盯著。難道，他們會幫我們注意?」吳總望向落地窗外，鎮日的工作，難掩倦意。
「如果，我們國內的制度有點亂，那要不要乾脆送到歐美分公司去做藥物試驗? 他們的制度如果比較健全，或許效率高，可以讓這個新藥更快上市?」
「陳室長，機會可遇不可求。撞上好機會，竟然有人會想送給別人? 你真的是很為公司著想嘛…! 可是，公司，會為你這樣著想嗎?!」吳總冷冷地回眸，問道。
為公司的利益著想? 不應該嗎? 為公司利益著想的員工，公司會優先照顧嗎? 這是理所當然的吧? 是吧?!
是嗎…? 恐怕不是。這裡面或許有太多人，太多盤算是陳青宇目前所無法想像到，也無法理解到的。
他只有默默地退下，繼續著與官方的搏鬥。
一再的退件，補件，電話，e-mail連繫，甚至登門拜訪，當面溝通…，後面是數以月計的鬼打牆階段。陳青宇快累癱了。每當這個時候，他都好想念蘇鈺。
突然，他旁邊的部屬拍了拍他的臂膀，把他從綺想中拉回…
「室長，室長，你說，會不會是我們忘了要『打點』?」說話的部屬做了個數鈔票的動作。
賄賂?! X的，你以為我們在第三世界國家?! 陳青宇內心的小宇宙爆發了，粗話狂飆。
不過，在一個字都還沒有說出口之際，他就赫然發現...或許...這世界不真的是自己所想的那樣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