流金斜塔- 86

突然間，蘇鈺的情緒急轉直下，眼眶泛淚，悲從中來地表示 -- 「我得出去外面唸書，不回家。對大家都好。」

羅步凡抓著這句話，追問說: 「對『大家』都好? 怎麼說?!」

「媽媽不喜歡我，我不回家也好。」

「那爸爸呢?」

「爸爸喜歡我啊~! 所以，媽媽生氣了，不要爸爸了。我不知道我離開家，害得爸爸也回不了家... 我害的...我不知道這樣會害到爸爸...」

這算是「斯德哥爾摩症候群」嗎? 羅步凡知道不是，但這蘇鈺竟然在自責? 反倒先起擔心加害者? 令他有點惱火。

為何如此呢? 是因為當時她的年紀幼小，且加害者是至親，因著孺慕之情而將對方的行為合理化? 甚至於，還一廂情願 (magic thinking) 地以為自己是造成某些事件的主因? 

蘇鈺的父親為何離家，聽她說是長住廟裡 -- 但原因是母親終究知曉此事，惱怒而驅逐丈夫呢? 還是，夫妻原本的關係惡化而分居? 怎樣都不可能是女兒出外求學工作，就會害得夫妻失和的。羅步凡得先為蘇鈺驅逐掉這隻心魔。

「蘇鈺，妳的父母都是大人了，對吧?」

「對。」

「大人做事有他們自己的判斷。妳一個小孩子，沒有那麼厲害，不是受妳的影響的。妳沒有任何責任。」

「是說，我不重要嗎?」蘇鈺有點低落。

「妳當然重要，但妳是重要的『女兒』。他們是『夫妻』，夫妻間的事，子女無法插手。他們要怎麼做，跟妳無關。」

「至於為什麼那樣做? 以後有機會，妳要去問本人。旁人在怎麼猜都不見得對，問當事人最正確。」

蘇鈺沒有回應，不知聽進去了沒有。無論如何，這次會談所挖掘出的已經超乎想像，羅步凡都有點擔心後續該如何收拾才能妥當 -- 是時候結束會談了，免得突然又爆雷，那就沒完沒了了。

羅步凡站了起來，走到蘇鈺身旁，伸手將點滴關掉，開始下指導語:

「蘇鈺，現在我們要回來了。剛剛所講的那些，妳如果想要忘掉，妳就會忘掉。如果妳想記住，妳的相關記憶就會恢復，都能想得起來。」

「因為，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，所以即使想起，也不太有感覺。」羅步凡這句暗示語，是想在她的潛意識裡裝上保護裝置。

「將來遇到任何事情，妳都有勇氣去面對與解決，不再需要逃避，躲到小時候去。」

「聽到的話，就點頭。」

蘇鈺很緩慢地點了點頭。

「好的，那我們要回到現實世界囉~ 我數到三，妳就會張開眼睛，妳要對我笑一個喔~ 來，一、二、三!」

蘇鈺緩緩地睜開了眼睛，認出眼前的人是羅步凡，恍如隔世相逢，露出了燦爛如花的笑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