蘇鈺坐在床沿,朝著窗戶往外看,背對著病房門。所以,她看不到幾個無聊的病友偷開了房門,正在往內窺伺著她。但,這些人也看不到她的表情,更不知道她在看著甚麼。
這毫無所獲的窺探行為被巡房的護理師當場捕獲,硬生生地打斷,病友們一哄而散。走廊裡迴盪的笑聲,雜沓的跑步聲,說明了窺探本身就是樂趣,被抓卻能脫逃則是更高強大的腦內啡。
蘇鈺對身後發生的那些,一無所知。她看著窗外,但視而未見。她回到了現實,心卻被困在過往。記憶回來了,伴隨的苦痛也回來啃噬著她的心。
至於,將那段記憶解鎖,對蘇鈺而言是好,還是不好?! 她無法確定。但可確定的是,這是她自己選擇的 -- 打開的朵拉盒子,即使群魔亂舞,她也寧可直面這一切。
蘇鈺收回了視線,低下頭聚焦於自己的雙掌。連手都長大了些,多年風霜也變粗了些,蘇鈺早已經不是當年的小女孩,她已是過而立之年的專業人士--此時不處理,難道要等到變成老婆婆嗎?
「好像,應該先出院吧?! 」她咬著指甲開始盤算--
對齁~ 出院要先找主治醫師才行。說服羅步凡,讓他相信自己已經好到可以辦出院了。
再來呢~ 該去跟高願道個歉吧? 想到自己給對方製造那麼多麻煩,蘇鈺的臉都發燙了。唉呦,真想鑽進被窩裡躲起來~
再來呢... 她鬆開雙臂,往後撐著床板,將頭往後仰,對著天花板長吁了口氣...
「管它的呢~ 反正,我不要再躲了。」
蘇鈺內心對自己喊話: 「現在的我,應該到哪邊都活得下去吧?!」
此時,正好她的主護進來喚她用餐,告訴她說如果想自己待在房間裡吃也是可以的。
「沒關係的,我出去。」蘇鈺微笑著回答。
先前主護只看過呆僵不語的蘇鈺,現時眼神靈動的蘇鈺還真讓她有點驚訝... 病人治療前後截然不同的她看多了,但好得這麼快的,她卻是第一次見識到。這,羅步凡醫師是使了甚麼魔法?!
蘇鈺跟著主護走到餐廳,望見護理站裡鬧哄哄的,竟是高願被包圍著談笑。
「高醫師~ 幫我找羅醫師來,幫我辦出院~ 」蘇鈺站在護理站的窗口,隔著玻璃大喊著。
旁邊幾個病人湊在竊竊私語,嘲笑又一個想出院想到瘋的傢伙。更有人舉著筷子尖端指著蘇鈺,叫她想出院乖乖排在後面等~
高願聽到蘇鈺的聲音,立刻抬眼尋找音源,瞬間兩人就對上了視線。他下意識地推開旁人,不敢置信地盯著蘇鈺,一步步地向她走去。
「靠~! 這羅步凡還真有點本事,把妳弄回魂了?!」
「嘴巴放乾淨一點,這裡可不是刀房,拿粗話當發語詞的地方...」
蘇鈺話還沒說完,就被衝進病房區的高願一個熊抱到快要呼吸不過來。
「嘿,放開我...我告你騷擾病人喔!」
「不放,不放~ 妳告我啊,告我沒關係。」高願皮皮地回答著,臉上堆滿了笑意。
此時,突然有人拍了拍高願的肩膀,說話了:
「高醫師,如果你不放手的話,我一定會去當證人,把你抓去蹲牢。」
高願轉身一看,正是羅步凡對著他咬牙,做了個用大刀橫抹脖子的手勢。
「敢碰我的病人,不想活了嗎?! 先把你送進醫院的倫理委員會?!」
被放開而得以大口喘息的蘇鈺伸出手,制止羅步凡繼續說下去--
「隨便你們要怎樣,先--讓我出院吧?! OK~?」
羅步凡看了看蘇鈺,對她的言談若常,內心其實是相當欣喜的。但,他的嘴巴上還是想要刁難一下:
「要辦出院? 叫誰來接妳,妳的家屬呢?」
「我! 我可以幫她辦。」高願挺身而出,「至少,送她入院的是我!」
「嘿,可你不是她的家屬。」羅不凡瞟了眼高願,直接打槍。
「那,最近的...」蘇鈺問道: 「可以叫我男朋友來嗎?」
「同事都不行了,男友算啥東西?! 不行。」這次換到高願否決。
「唉,聽你們在胡扯。我成年人了,可以自己辦出院。」蘇鈺堅定地說道。
羅步凡笑了笑,發現唬不住了,便說:
「給妳自己辦,當然沒問題。但,妳可得打電話回去報平安,免得我被妳媽刮。這年頭病人還好搞定,家屬可難纏啊~!」
「不過,妳的手機好像沒電囉~ 要跟我借嗎? 」高願陪著笑勸誘著,拿出手機。
誰知,高願的手機竟在此時剛好大響,弄得他賣不成人情,只得走到旁邊去接聽 --
「啥?! 要我救你? ㄟ,我好不容易搞定那一台,終於下刀了,你要我再刷手進去救你?!」
看高願老大不願意的,蘇鈺拉了拉他的衣角,用唇語叫他 去幫忙吧! 畢竟醫師都是好面子的,會拉下臉求援鐵定是不得已的。高願其實心裡也明白,嘴巴上雖是叨唸著,雙腿倒是已快步朝外走去。
看高願老大不願意的,蘇鈺拉了拉他的衣角,用唇語叫他 去幫忙吧! 畢竟醫師都是好面子的,會拉下臉求援鐵定是不得已的。高願其實心裡也明白,嘴巴上雖是叨唸著,雙腿倒是已快步朝外走去。
「現在呢? 怎麼通知家屬? 」羅步凡問道。
「用病房電話撥給我媽,我自己跟她講。如果她不放心,頂多讓我弟來一趟。」
蘇鈺敢如此篤定地回答,是因為她知道母親曾來看過她的。母親摸著她的臉,摸過她的頭,雖然當時她無法回應,但那觸感讓她清楚明白--母親是在乎她的。相對於弟媳住院,母親因為面子問題選擇了缺席; 但對於自己的住院,母親卻擔心到可以跨過障礙而來。光這一點,已然讓她勇氣充滿。
蘇鈺敢如此篤定地回答,是因為她知道母親曾來看過她的。母親摸著她的臉,摸過她的頭,雖然當時她無法回應,但那觸感讓她清楚明白--母親是在乎她的。相對於弟媳住院,母親因為面子問題選擇了缺席; 但對於自己的住院,母親卻擔心到可以跨過障礙而來。光這一點,已然讓她勇氣充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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