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10月12日 星期四

流金斜塔--112

經過前一陣子的動盪,陳青宇被呂總刻意冷凍,辦公室內部資料也被清空,弄得他每天上班都閒到發慌。他可不能就此請辭,免得如了呂總的意--好歹要讓她主動炒掉他,拿點資遣費再走? 其實,在此之前,他還得當個內應,繼續觀察 GH Pharma 內部的動態。

陳青宇畢竟閒不下來,還是上網找了各方減重藥物的最新資訊,挑選後列印出來,打算好好研讀一番。在公用印表機前,銷售部門的許副總竟然認出他來,走近與他閒聊。

「這不是陳室長嗎? 開發新藥的大紅人?」

許副總的高聲叫喚,聽不出來語氣是熱情,還是貶損? 陳青宇只能點點頭,唯唯諾諾地應付著,一邊快手收拾好列印出的文件。被許副總盯上的對象,哪有辦法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? 他一掌就拍上陳青宇的肩膀--

「嘿,可惜了耶,老呂真是不顧自己人,上台就拆自己的部門,說要裁撤藥物試驗室,你得要調到我們銷售部門來。唉呦~ 這下可怎麼辦? 你這明日之星,我們得把你供在哪個位置好呢?!」

陳青宇感覺自己的頭腦轟然炸裂,停下了手,轉頭正視許副總。再壞的消息,被當面宣布的感受總比聽他人轉述來得好些,何況是這種被抄家流放的人事安排...

「你這種反應? 難道,你不知道?!」

許副總到底是明知陳青宇不知情,而來作弄他? 還是真不知陳青宇尚被蒙在鼓裡,反而被他的反應嚇到? 業務高手底子的許副總,總是做人圓滑到讓人猜不透他的真心。

「謝謝您告訴我。一切遵照公司的決策走,我會好好配合的。」

陳青宇整好文件,說完這句話就閃人了,卻讓留在原地的許副總搓著下巴深思著--看不出來這小子城府這麼深,竟然回話這種官腔,找不出任何破綻? 搞不好是個練武奇才哪~ 要丟給誰帶? 或許,將來是頂級業代?!

陳青宇卻是一路翻著白眼,氣到躲回辦公室,火速打手機叫黑部棋出來陪他吃午餐。黑部棋為了人身安全,近日已搬到天隆市隱居,老婆辭職在家養胎。

「呂副總想到你了喔?」黑部棋謔笑著說。

「呂總! 她升遷,我倒要升天了! 靠~ 你們要我留下來,這下子我得去跑業務了,成天到醫院去鞠躬哈腰的... 」

陳青宇還是憤恨不平,又有點說不出的擔憂地說: 

「猜忌我的話,乾脆資遣哪~ 又不! 調我部門,要我自己辭? 好省資遣費?」

「GH Pharma 真的很糟糕。像我,都已經找殺手要做掉我了,竟然還繼續發我薪水,戶頭照樣進帳!」黑部棋附和著說。

「你說什麼? 薪水照領?! 太爽了吧? 你不是失蹤人口嗎?!」
陳青宇驚訝極了。

「所以我才說糟糕啊,內控這麼差,這公司真是虛有其表。或許對你也是,就是某種優柔寡斷? 」

「對吳明莉,對秘書大姐可沒有啊! 出手還頗大方的。我也想要那種資遣費。」

「以你的年資,資遣費也沒多少。留著你,就是為了近監控。你要真的離職,帶槍投效敵營可就麻煩了,不如把你挪去個動彈不得的位置。」

真要去跑業務嗎? 陳青宇陷入長考。當時就是不想包藥,不想跑業務,才擠進國際藥廠的研發部門,哪曉得人算不如天算,又被弄回原點?

黑部棋接起響起的手機,電話理是老婆提醒他下午要陪她去產檢。掛了電話,黑部棋突然想到--

「這些日子你都跟我們忙新藥,沒怎麼聽到你女友的事情。你們倆還好嗎?」

「她? 應該不用擔心吧...! 她工作也忙,而且還是學姐,哪需要我去煩惱? 我不拿自己的事情去煩她,她就阿彌陀佛了。」

聽陳青宇這樣說著,黑部棋頗不贊同,出言提醒他: 

「你把她當仙人掌,不用澆水也沒問題? 呵呵,仙人掌當久了的女人,可會變得渾身是刺喔!」

這話逼著陳青宇仔細回想著,上次聯絡蘇鈺是什麼時候? 要衝去海港城之前,但手機剛好被踩壞了,所以根本沒講到話...那麼,再上次聯絡又是什麼時候...?

他心中的警鈴大作,立刻掏出新辦的手機,低頭撥號。

「您撥的號碼目前沒有回應,請稍候再撥...」響了很久,竟然沒有接通,隨之傳來的是電信公司制式錄音。

是在忙嗎? 所以沒接? 還是,剛好手機沒電? 值班後在補眠,以致沒聽到? 陳青宇腦中浮現各種可能,每一種都有可能,每一種都無法排除,每一種都無法確定,除非他找到蘇鈺本人。

但就在他想行動的時候,這才赫然發現,得上哪去找她? 當時讓兩人搭上線的社群網路,她已經沒有更新近況很久了,即使發私訊,也沒有回應。透過通訊軟體傳訊給她,多日後還是「未讀」。直接殺去醫院找呢? 他只知道她的科別,但實際的辦公室在哪? 病房又在哪一區? 他並不真的知曉。衝到她的老家去問? 唯一去過的那次是她指的路,確實地點在哪? 他毫無信心可以靠自己找得到。況且,她母親那麼冷淡,會知道她的近況,甚至會願意告訴他?

原來兩人的連結是那樣的脆弱,只要電話斷線,她就人間蒸發了? 她曾經存在過的那些時光,兩人之間的親密關係,猶如夢一場,只存在記憶裡?

陳青宇怎麼也想不到的是,蘇鈺從老家返回醫院後,就火速辦好離職,公務手機自然歸還醫院,而屬於她個人SIM卡在拆下之後,被放在皮夾的深處。

她搬進大樓裡的新房,兩三天回老家吃飯一次,其餘的時間窩在沒啥傢俱的屋子裡,發呆或冥想。唯一會上門的只有弟弟羅宗祐。

「老姐啊~ 這隻手機給妳用吧! 沒有手機,妳很難找耶!」

「不用,找我用市內電話就好了。我有網路就行了。」蘇鈺窩在牆角盤坐著,正在用筆電查詢資料,旁邊的地板上放著馬克杯。

「買個沙發加茶几吧? 老媽也真是的,買個空屋不裝潢的,連傢俱也沒有。」

羅宗佑左看又看,最後只好坐在冰涼的地板上,後來索性躺下來,揮舞著雙手雙腳,然後又滾了兩圈。

「地板很舒服吧?」蘇鈺放下筆電,捧起杯子喝著今早的咖啡。

「妳是要與世隔絕嗎?」

「沒有喔,我只是發覺自己其實也沒啥朋友。這些年來,只有醫院的同事。一旦辭職,同事就沒有意義了。」

「我這些年來啊~ 不知道在幹什麼,卻自認為很努力,很奮鬥,很忙碌...,但仔細回想,不堪回首。 」

「過去也就算了,那妳未來打算?」

「正在想啊...讓我慢慢想嘛~ 工作這麼久了,放個長假也不為過吧?」

「妳要開業嗎? 給我入股,我要當妳的金主!」

羅宗祐的話是這樣說,但蘇鈺明白他是擔心自己找不到方向,又擔心她想開業卻缺資金。她摸了摸他的頭,都已經當爸爸的人了,還是童心未泯躺在地上打滾。有這樣的家人真好,有家真好~

因為有家可回,所以不會再害怕流浪了吧?

「ㄟ,我想先去旅行。」蘇鈺將筆電轉向羅宗祐,指著螢幕說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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