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現在沒病人吧? 樓上多訂的飲料，妳也來一杯吧? 要哪一個，給妳選!」
蘇鈺抬頭白了他一眼，唸著: 「給代謝科醫師喝含糖飲料，你是來找碴的嗎?!」
「嘖嘖，妳這叫做『口嫌體正直』。 」
「是!是!是!你說的都對! 」蘇鈺為了一杯飲料就被高願虧，實在無言。
「嘿嘿，妳這哪，就叫做『口是心非~』 」高願更得意了。
「齁，你今天是怎麼了? 來這裡開成語教室嗎? 」蘇鈺真想拿手中的吸管把高願戳出幾個洞。
陳青宇正好走到診間門外張望，瞧見這一幕。而診所的櫃檯助理剛好追上，詢問他是否要掛號。蘇鈺聽到門外有聲音，直覺地往外看去--「是他!」毫無預兆就突然出現的陳青宇，那熟悉的身影讓她百感交集，一時不知如何反應。
助理往門內看到高願也在，連忙轉移目標對他喊:
「樓上打電話下來找你啦~有病人來諮詢，高醫師你趕快回去!」
高願轉身看到陳青宇，著實也是一驚。他步出診間，順勢拍了拍陳青宇的肩膀，嘆道:「你現在才出現? 」
陳青宇摸不清楚他話中含意，即使有點微醞也隱忍不發--蘇鈺比較重要，別因旁人的干擾而分心。助理發現陳青宇是高願認得的人，就當他們是舊識，不再追問掛號的事情，走進診間將病歷表交給蘇鈺，說有候診病患了。
病患優先是醫療院所的鐵則，蘇鈺只能眼睜睜看著病人跟了進來。助理告退之際，順手也把診間門給掩上，陳青宇就這樣消失在她的眼前。她很想拿起桌上分機撥給前台，要她們把他留下來，但這病人恰巧是焦躁話多的性子，已經滔滔不絕地講。蘇鈺只能專心診察，先把陳青宇的事情擱在一邊。
專業人員的通病就是沉浸工作太過度，當她結束看診時，一抬頭已經過了二十分鐘。陳青宇還在嗎? 她等不及病患離席，就先起身去開門，往外探頭找尋--整條走廊上，無人。候診區，無人。
蘇鈺走到櫃檯詢問，她們都說那人後來沒有掛號就離開了。這樣就放棄了? 沒消沒息，毫不聞問，直到今天才找上門來，卻這樣就走了?! 說不出的落寞湧上她的心頭。
高願正好跟來諮詢的貴客有說有笑，走下樓來，見她神情落寞，將人送走之後，拉著她低語:「怎麼了?」
「沒有。」這是事實，真的什麼都沒有。什麼都沒有了。蘇鈺實話實說。
不過，高願不太相信。女人說「沒有」的時候，多半就是「有事」，高杏教過他的，凡事按照字意反著讀就對了~!這讓他多年把妹，無往不利。
然而就在此時，陳青宇捧著兩個紙杯裝的熱咖啡走回來，再度撞見高願杵在蘇鈺旁邊，這次還在診所大門邊。他深吸了口氣，緩緩吐出，伸出右手將咖啡遞給蘇鈺。
高願見狀立刻挖苦說:「呦~給代謝科醫師喝飲料?我剛才就犯了大忌被ㄎㄧㄤ咧!」
陳青宇終於忍不住回嗆高願:「熱拿鐵是她的最愛，沒加糖的!」
蘇鈺捧著那杯熱拿鐵，手掌感到暖暖的，微熱到有點刺刺的。杯縫透出的些許咖啡香氣，挑逗著嗅覺神經，活著真好哪~!
「你去哪裡了? 」蘇鈺問。
「去對面便利商店買咖啡。」陳青宇頓了一下，這才繼續說: 「更早之前，到處在找妳。那妳又去了哪裡?為什麼讓我找到現在?」
陳青宇本來想裝得很灑脫，想著即使看到她，自己也要若無其事的樣子。但這些日子以來，天知道他翻遍首都醫院，透過關係找進人資室，拿到的竟然是捏造的地址。他開著車，循著記憶找去她家的路，在重劃區裡近似的街道中鬼打牆，遍尋不著。找大學社團的學長姊，都只能問到那支已停用的手機門號。他沒去問，誰也不知道那已經變成空號。難道要找回她的高中?那要以什麼名義?乾脆找徵信社嗎...?
他的手機全天候都開著，連個「未接來電」都沒有，倘若無故失聯就是她給的分手信號，只是他獨不懂?想到後來，他不敢再想下去了，瞬間喪失了尋找的勇氣。
「那你是怎麼找到的?」 蘇鈺喝了口咖啡，問道。
高願反正沒事，硬跟著他們進了診間，在旁邊喝著珍珠奶茶湊熱鬧。確實，蘇鈺放著那杯冰飲不動，以行動表示咖啡拿鐵是她的首選。他們還是互相了解的一對，沒有他可以介入縫隙?
「我最近被派去跑業務，要開發市場，得時時追蹤新成立的醫療院所，加緊去拜訪。所以，還好妳開業了。」
陳青宇從口袋裡拿出名片，遞給蘇鈺。高願在旁差點噴茶--這是啥神展開?!給自己的女友遞名片?變成業務拜訪啊?!
蘇鈺端詳著名片，說道: 「ㄟ~真的耶，變成業務部了。你不是喜歡研發的嗎?怎麼被弄到這裡來了?難道是因為新藥出狀況，你們部門被喀掉了?」
「對啊，前一陣子快被搞死了。最近還調我部門，大概是想逼走我。」
原來是這樣子啊，蘇鈺內心的疑惑與埋怨消了一半。其實，在陳青宇找上門的那一霎那，另一半也早就消了。促使她轉念，放棄執著已久的職缺，回到家鄉，一件接一件事發生地那麼快，而他都不在。
其實，拋掉使用多年的手機門號也是「篩選」，她半刻意為之的決定。滿滿的連絡人欄位，有幾個能在真實世界找得到她?或者是，還願意尋找她? 恐怕，沒有人。
很安靜的，幾乎是自我對話的國外旅途裡，她想過，陳青宇要是找不過來，那就這樣分了吧...再重逢是偶然，若是無意，緣盡也罷。雖然三不五時會想起他，但那記憶仿佛是前世那般遙遠。
只是啊，現在活生生的人又出現在她面前，他的笑容、體溫、膚觸、做菜的香味...先前相處時的記憶像拔開香檳酒那樣噴發而出--那些不是假的，站在她眼前的人更是真的，而且真心在乎她的。
「那妳呢? 妳去哪裡了?」
「去了哪裡? 我不是就在這裡? 」蘇鈺笑著答話。
「妳知道我不是問這個的...」陳青宇小聲地反駁。
高願把嘴裡咬的粉圓吞下，連忙插話說:
「喔，她就生病了，還好有我送她去了急診。然後，她在我那裡睡一覺又發病了，搞到去住院。出院後，他們家主任發神經，逼她辭職~只好回家當無業遊民。所以，我就拉她一起來開業啦!」
蘇鈺瞪了高願一眼--「睡一覺? 」把話講這麼曖昧是想要誤導陳青宇嗎? 高願回她一個「是又怎樣?」的奸笑。
陳青宇相當訝異-- 「是這樣嗎? 生病還住院了?! 對不起~ 我一直忙著自己的事情，總覺得妳不會有事的，我太放心了... 妳為什麼不打電話給我?」
「我打過了。接通，斷訊。再來的，我自己都無能為力了。」
「妳那個時候叫做『解離』。羅步凡說的。」高願又忍不住插話了，「嘿，你沒聽到重點嗎? 『在我那邊睡的』，你竟然不介意?」
陳青宇實在是受不了高願的挑釁，直接衝回去:
「她要跟誰睡是她的自由! 但，她是要跟我才睡得著，OK? 」
蘇鈺聽了真是頭皮發麻，耳朵都紅了。這是什麼的什麼啊~ 她內心吶喊。
「不會了啦! 上次住院時已經找到源頭了，已經解開了。」蘇鈺連忙解釋。
「喔，那下次跟我就能睡得著囉? 」高願喜形於色。
「你太過分了!」蘇鈺抄起病歷紙打向他，但高願早已閃開。
「高醫師，你到底是想怎樣?! 」陳青宇覺得不攤牌已經不行了，這人的確是不懷好意。
「我? 喔，只是想說，我已經跟她是事業夥伴了，近水樓台。你呢? 久不聞問又遠在天邊的，女朋友就給我照顧囉?! 」高願倒是很坦然。
「不用你照顧!」陳青宇一掌拍向蘇鈺的診察桌，「你們這邊有缺藥師嗎?! 我來!」
「蛤? 」這下子換高願與蘇鈺都傻眼了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