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11月30日 星期一

流金斜塔-51

高名峻對吳明莉的第一印象並不好,她看起來就是既傻又笨拙的菜鳥藥廠業代。

這類的菜鳥每年不知道要遇到幾隻,當他資淺的時候時候,還會好好跟人家行禮如儀,後來發現對方的存活率實在太低,反正走了又補,那又何必浪費心神去在乎誰是誰?! 乾脆無視,或是直接刁難,如果都能熬過,有需要的話,再來好好認識就可以了。

但是,吳明莉實在蠢到一個程度,讓人無法狠心放生。別人知道該閃的,她沒避; 別人知道不能攬的,她全包了。

那晚不出手救援,搞不好報紙社會版出現與「首都醫院內科」相關的字眼啊! 結果這小妮子的反應,依然是白目到家。



高名峻藏在水塘邊的柳樹蔭裡抽菸,腦內思考著,眼睛瞥向水裡的鯉魚浮上來,偷咬一口觸及水面的柳葉後,立即竄走。呆魚!

「高醫師!」

他只顧著暗笑魚兒的蠢樣,就跟某人一樣,背後卻突然冒出對方的呼喚聲,著實嚇著了高名峻,猛然一驚。還好長年擺撲克臉,他總能面不改色,看似神定氣閒地,轉身。

果真是吳明莉,真不知她哪邊冒出來的,竟然能抓到偷空溜出來的他。高名峻對著她真切仰望的臉,呼地吹出滿口的煙,嗆得她小咳幾聲,眼角泛淚。惡趣味。

受不了啊! 上天造人真是失衡啊,既俊帥又聰明,怎地就是這種愛整人的爛個性?! 要不是護理長發誓他絕對是善意相助,吳明莉真恨不得把他給推進水池裡去餵魚。(但工作鐵定不保了)


「謝謝你!」吳明莉堅持該道的謝,一定要先講出口。

這下子,換高名峻懵了。才想她笨,竟然看出來了。而且,這麼認真地大中午找上他道謝。而他這麼多年來,努力認真地打拼,犧牲所有,卻換不到家裡的她一個「謝」字...

她總是悠悠地埋怨著,懊悔著,轉身卻始終溫柔地照顧小願,為什麼就不肯分些溫柔給他?! 如果孩子的降臨是場錯誤,他也勇敢地與她共同承擔了; 如果孩子的降臨是場錯誤,為什麼她又默默地生下小杏? 

別人還在單身追女友,住院醫師的薪水還嫌不夠花,他早已經在養一個家,僅剩的娛樂就是抽幾支菸罷了...這樣還不夠嗎?

內心最渴望得到的感謝,竟然來自出乎意料的人。高名峻的防衛心牆再堅固,也無法抵擋自內而發的崩解。

「嗯。」

他若無其事地回應,但嘴角微弱到不行的笑意,出賣了他。好吧,蠢到爆的菜鳥也罷,幸好不是全然無可救藥。誰能預料就這麼個契機,他們兩人之間的情誼維繫了二十年,愈纏愈綿密深厚。誤上賊船。


看著她脫離青澀笨拙,蛻變為資深幹練。看著她高興地懷孕生產,充滿喜悅地抱著新生的女兒,他去婦產科病房探視時,也分享了喜悅。

但是,為何都這個時候了,卻還不見她那個拿到博士學位,在大學裡教書的丈夫? 只見個笑意滿盈,充滿慈愛的婆婆,前前後後地照顧著,沒問的話,還以為是娘家的媽媽咧!

那種不祥的預感,在她坐完月子回來復職時,應驗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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