再沒有發生過那些事情以前，她或許會抱怨高層的人事紛爭為何牽連到自己。然而，現今她只充滿感謝，冥冥中的這一切，讓她看清楚自己的真心，不要再為了逃避，而去追逐無謂名位。捫心自問，她還是喜歡行醫的，為病人著想，照顧著他們，看著他們變好...，應該就是她存在的意義吧! 她對自己笑了一下，心想著: 既然是要繼續當醫生，天涯海角，哪裡不能去?!
於是，蘇鈺敲著帳密登入住院系統，想找找高名峻現在是在哪個病房。好歹也得去跟老師正式地拜別，才能轉身去謀職吧? 正當她抄好床位號碼之際，手機響起。
「姐? 有空嗎? 回來一趟! 我去接妳。」講話的是她的弟弟羅宗祐。
「這麼急? 甚麼事?」蘇鈺滿頭霧水。
說實在的，她的工作在住院期間已經被分光了。況且，那些工作原本也不是她的，只是因為住院醫師青黃不接，往上堆給她分擔的。多一個人做，輕鬆一點，少一個人做，也不會因此停擺。既然自家弟弟這樣堅持，她的年休假還多到用不完，這就把假單點一點，送出~
羅宗祐開了家裡最穩重的黑頭大車來，搞得迴車道來來往往的人都為之側目。蘇鈺羞得躲進車後，抱怨連連。
「沒辦法。老媽說要開最安全的車來接妳。」
母親? 今天弟弟的出現跟她有關? 但，羅宗祐開始講著自家女兒在牙牙學語，最近蘭揚市開了新的購物商場...，而蘇鈺只是靜靜地聽著，畢竟那些與自己的生活鮮少交集。
在蘭揚市重劃區，已算相對熱鬧的四線道邊，羅宗祐停了車，拉著蘇鈺去看路旁的某間店面。他用遙控器打開了鐵捲門，空蕩的內部讓人講起話來都是迴音。
「老媽說這間透天店面是妳的。看妳是要租人，還是回來開業好了?」
「突然間...這是在幹什麼?!」蘇鈺不敢置信。
「本想說樓上可以當住家，如果妳不想回家住的話。但，擔心妳的人身安全，走~ 我們還看了一間電梯大樓。」
蘇鈺被羅宗祐拉著去看了新房，果真是間靜巷內的三房兩廳雙衛加保全的電梯住家，房仲笑臉迎人，希望蘇鈺看滿意了，能夠順利成交。
「還是，想要透天住宅? 也是有備案的喔!」羅宗佑表示。旁邊的房仲猛點頭，順勢要拿出筆電展示物件。
「不用了! 先這樣子就好，我要回家考慮考慮。」
換成蘇鈺拉著羅宗祐就跑，邊對著他私語著:「咱們家老媽到底在想甚麼啊?!」
換成蘇鈺拉著羅宗祐就跑，邊對著他私語著:「咱們家老媽到底在想甚麼啊?!」
「我哪知道~ 我奉命行事罷了。」羅宗祐一臉皮皮樣，哪像個孩子的爸。
如此一來，蘇鈺只得主動去找母親詢問了，即使再忐忑不安，該面對的，終究還是要面對吧... 她甩了甩頭，走進母親的書房，應該說是家裡的「辦公室」。她的母親，羅氏企業的董事長羅女士，正在講手機，看到她走進來，連忙跟對方結束通話，招呼她過來坐下。
「剛剛房仲打電話來說，房子妳蠻喜歡的，說隨時可以交屋。」
「覺得很奇怪，怎麼突然這樣?」
蘇鈺點了點頭，還是沉默無語。就是這樣的柔順，吞忍，讓她這個母親，打從內心懊悔，心疼不已。
「不是『突然』，而是想很久了。」羅女士恢復原本較為低沉的語調，述說著:
「我都這個年紀了，遲早要分一分的。」
「那給宗祐啊!」
蘇鈺終於回話了。但這一開口，讓身為母親的羅女士更揪心了--
「我都這個年紀了，遲早要分一分的。」
「那給宗祐啊!」
蘇鈺終於回話了。但這一開口，讓身為母親的羅女士更揪心了--
「他的歸他的，羅家的祖產我都守得好好的，原封不動地傳給他了，太夠了~! 給妳的是我自己賺的，不是祖傳的，我自己總可以決定吧! 這是一個做媽媽的，送女兒的禮物。」
「但，怎麼會... 給『女兒』...?」
聽到蘇鈺的反應，羅女士霎時間理解了她遲疑的原因。這麼多年以來，自己矯枉過正的作為，後遺症可真是嚴重啊~!
「小鈺，妳跟宗祐都是我懷胎十月生下來的，我怎麼可能只偏愛他，卻不愛妳?」
蘇鈺狐疑的眼光卻明白地傳遞著不以為然。這無聲的指控，讓羅女士含冤莫名，趕緊解釋:
「因為阿公留下來的家產，讓頂著這個『羅』姓的我，這輩子沒有一天自由的日子。同樣是女人，而我就妳這麼一個女兒，怎麼忍心讓妳再受我的苦? 我不要讓妳姓羅，就是因為當羅家人很辛苦!」
「不相信? 」羅女士苦笑，「這話我連妳爸都沒說過。我以前是有意愛的男性的，他先去日本唸音樂了。我還正想怎麼跟家裡要求也要去留學，阿公竟然就安排了相親。我連結婚都沒有自由。」
「其實，您不愛爸爸...?」蘇鈺怯生生地問。
「傻孩子，都老夫老妻了，啥愛不愛的，足見笑。妳爸是好人，沒得挑的好人。他沒用過我一塊錢，連孝敬父母的錢都是用當老師的薪水，即使現在也只用自己的退休金。他是真的跟『我』結婚，不是跟『羅家』。哪一個有錢人家女婿能夠像他? 拒絕用關係升官，不肖貪女方的家產，也沒趁機炒著要投資當老闆，完完全全就是在背後支持著我。」
「只怪我...」羅女士突然嘆起氣，怪罪自己:
「妳中學的時候，那個男的從日本回來開音樂會，輾轉透過老同學找到我，說想見面。」
「我知道不該去啊...，但，那麼多年了，我也好想知道他變成什麼樣。」
「就去啊~! 見個面而已。」蘇鈺倒是頗為贊同。
「但我總覺得好像對不起妳爸，所以是瞞著他去的。不過，他好像還是知道了，妳考上高中，去住校之後，他就辦退休跑到廟裡住了。」
ㄟ~~~ 這...怎麼跟蘇鈺多年來認定的版本不同呢?! 不是母親把他趕出門嗎? !
「我叫他回來，他說他沒臉回來。恐怕是齁，給人看到我跟別的男人在一起，話傳得太難聽，傷了他的男性尊嚴。早知道會這樣，我就不去了。」
不對，這簡直是羅生門! 事到如今，蘇鈺發現自己得去抓當事人來問清楚，才可能釐清事實的真相。
「唉，總之呢，我這一世，婚姻不由己，後面父母突然走掉，得扛著這麼一大家子，後半生更不由己。唯一個安慰，就是你們這一對子女了。」
「扛家族事業的苦差事就給妳弟，誰叫他是男的，身子骨本來就比較硬。妳哪，就隨妳喜歡，選想做的工作，想結婚就結婚，不想嫁就千萬別嫁，單身自在也好。我們女人哪，不能那樣操，實在太傷了。」
蘇鈺看著母親，這些年來母親是怎麼熬過的? 從一個嬌氣的千金大小姐，靠著怎樣的傲氣撐起整個家不致垮掉。她從小只看見母親的強悍，竟然沒發現那只是她的武裝。
「為了不讓同學老師知道妳的家世，我故意不去學校。妳工作後，也絕對不去醫院看妳。其實，是怕有人因為妳是我們家的女兒，而特意接近妳，利用妳。」
「難道，您有這樣的經驗?」
羅女士微笑不答，只說: 「過去就算了。現在想想，難怪我阿公一定要挑妳爸給我。」
所以，這長年來的「忽略」，原來是刻意的「保護」? 蘇鈺想起那永遠沒人出席的母姐會，畢業典禮，甚至都年過三十也反常地沒被催過婚，原來也不是默不關心，而是要讓她自由自在?
「但，妳上次住院，羅醫師提醒我說，我太一廂情願了，反到害妳以為自己被家庭所拋棄，搞到生病了。我還以為妳野放慣了，討厭回家呢~」
「所以...，我可以回家?!」蘇鈺還是不太有信心。
「當然! 不過啊，妳住家裡會讓弟媳有壓力啦~ 要伺候妳這個大姑嗎? 妳就住自己的房子，回來吃飯聊天就可以了。對了，妳上次帶回來那個男朋友呢?」
母親突然問起陳青宇，蘇鈺這時才想起，跟他是多久沒有連絡了啊? 恍如隔世。
「不要嫁~女人結婚太辛苦了! 想只生小孩也可以，帶回來，我們家養得起。」
聽到母親做出這樣建議，蘇鈺驚到差點跌下椅子。相親結婚的世代，甚麼時候突然進化到未婚(借種)生子的腦袋了?
看著母親興沖沖地拿起平板，用線上看屋功能繼續幫她挑選鄰近的住屋物件，蘇鈺隱隱覺得思考模式僵化的人搞不好是自己。
看著母親興沖沖地拿起平板，用線上看屋功能繼續幫她挑選鄰近的住屋物件，蘇鈺隱隱覺得思考模式僵化的人搞不好是自己。
沒有留言:
張貼留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