吳明莉難得準時下班,得以在天隆市最高的大樓頂端高檔酒吧 Sky Lounge 喝杯調酒,夜眺萬家燈火。她在落地窗前的高腳椅上,盯著地面上像聖誕燈串的車燈,那麼閃亮,卻反覆無聊...,同時讓酒精漸漸平緩她高速運轉的大腦,從明爭暗奪,唇槍舌戰中,回到安靜,寂寥。
她的側臉在昏暗燈光與夜色襯托中,顯現出歷盡滄桑後的嫵媚。有幾個男人醉翁之意不在酒,一邊跟哥兒們有一句沒一句閒搭著話,卻用餘光偷偷在瞄著,打量著何時有機可趁,能夠托起酒杯去搭訕。
沒人約吧? 自己來的吧? 美人魚坐在岸邊不就在等人去釣嗎?
嘿,怎麼就直直走來個男人,到她旁邊就坐了,伸出右手把她拿著的手機抽掉,霸道地握住,十指交扣。他抬起左手,招了招侍者,低聲點了杯飲料。
吳明莉看著被他握住的手,試圖抽走,卻被更用勁地制伏。他朝著窗外看的臉上,露出些許笑意。
「高副座,竟然吃起老豆腐了?」吳明莉有點惱。
來人原來是首都醫院的副院長--高名峻,內科權威,大老級。然而,他卻人如其名,即使是資深熟男,依然英俊挺拔到全院無人不知其名。
「別這麼說,妳可是我心目中永遠的紅玫瑰啊!」高名峻端正神色,煞有其事地聲明著。
紅玫瑰嗎? 吳明莉笑笑,內心想著他家裡的那個,應該就是白玫瑰了。為他燃盡青春,整個人生都賭在他身上的女人,是幸福? 還是,虛無? 她搖了搖頭,輕笑著自己想太多...她自己這朵紅玫瑰,鮮紅的色澤可是咬破唇瓣滲出的血染的,還能有閒情管誰的顏色?!
「好一陣子沒見了,妳,最近還好嗎?」高名峻深情地看著吳明莉。
「最近你們醫界感冒,我們藥界跟著打噴涕啊! 總部要的『扣打』(業績)卻只會逐年上升,永遠追不上。」
「這不就是我的寫照嗎? 永遠也追不上妳。永遠,永遠,愈差愈遠...,當年只是個小業代,現在已經是個總經理囉~!」
「你自己還不是從總醫師變成了副院長? 總不能只有你自己長進吧?!」
「妳就是這點好,非常之好...」高名峻搖著杯裡面的冰塊,若有所思地說著,「讓人這麼沒有壓力。因為,從來只有妳跑給人追的份。」
「我曾經守著一個男人過,好不好?!」吳明莉沒好氣地回答。
「對喔,我都快忘記了。像妳這麼聰明的女人,怎麼會笨到去結婚呢?」
「說我? 我好歹已經脫困。你自己咧?!」
「我? 我不一樣啊! 我不是結婚,我是『贖罪』。」高名峻的眼神突然黯淡。
啊,踩到地雷了。白玫瑰多刺,就像菟絲花纏繞著高名峻的一切,像荊棘般扎著他的心。
「好啦,先說說你今天怎麼突然找我?」吳明莉趁機抽離了手,執起手機,點開了信箱收件。
沉默在兩人之間,蔓延了數十秒。高名峻拿起酒杯,抿了一口。
「想妳了。」
吳明莉的手略震,還好手機沒落,只稍移動了點角度。她嘆了口氣,將手機往桌面蓋上,失去光源,兩人之間恢復昏暗。在相對黑暗中,她注視著他,而他的眼眸燃燒著。
高名峻用左手從西裝口袋裡抽出一張磁卡,放上桌面,用食指尖推擠著吳明莉的手機。
「我先下去等妳了。2108號房。」
吳明莉咬著嘴唇,不發一語。
「不來嗎? 好不容易今晚醫學會會前會,邀我當引言人,我開完場就衝過來找妳了。今天不管喝到第幾攤喝到掛,她絕對不會找我的。」
「明天早上我負責叫醒妳,讓妳先走。絕對不會留妳自己一個人...」
不會留我一個人?
吳明莉感覺眼眶微熱,她用力地眨了眨眼,下巴微抬,將湧出的情緒嚥了下去,轉頭對正要離席的高名峻淺笑,說道:
「我還真想留你一個人,自己慢慢等。」
高名峻回以燦爛的笑容,他知道,她會來的。掩不住的雀躍,他離去的步伐輕快。
要去嗎? 吳明莉用指頭將房卡壓在桌面上緩慢畫圈...,不去嗎? 那傢伙絕對會在一個鐘頭之內,找到另一個女人踏進他的房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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