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5年4月27日 星期一

第十一章 真心是甚麼,能吃嗎?

出眾的外貌看似上天對陳至廷的厚愛,卻把他的初戀化為厄運。在他不斷地的質疑與沉思之下,曾經歷過的厄運,竟轉化為祝福。

退伍後進入演藝界的他,開始慶幸有過這樣一段轉折的體悟。不然,面對這鋪天蓋地而來的誘惑,他恐怕會迷失到連自己都找不到。



於是,他常常像旁觀者一樣看著,粉絲們高舉著寫有他名字「信宇」的字牌,吶喊著「信宇,我愛你!」

他耳裡聽著,她們喊得熱情洋溢,但是,她們到底在呼喊著甚麼?

這些年來,竟然沒有一個人問過,「信宇」是他的本名嗎?如果那只是他的藝名,那他的本名究竟是甚麼?

他甩甩頭,這個問題大概只有他介意…

事實上,他的角色就像一面鏡子,讓每粉絲都可以在他身上投射自己的想像與期待。他的人雖然只有一個,但他猜想著…

每個粉絲心目中的「信宇」都不一樣。

每一場演唱會,都是充滿了「音樂」與「想像」的集體心理治療。

台上他演得很稱職,台下他把自己藏得很好。

保持清醒的最大副作用,就是孤單。他得自己一個人慢慢消化。

還好,有個奇怪的徐明琦闖進他的夢,從第一次見面就拒絕他的「虛擬身分」,堅持逼他吐出本名。從此之後,她只叫他的本名。此外,她幾乎將他的外貌視為無物,她直接看進他的靈魂。在她面前毋須偽裝,偽裝也無用。

或許,這就是他為何只要見到她,就覺得身心安定、自在。

藍天、碧海、微風…她卻問他為何偏要選她,無視於佳麗如雲?

這個答案不難,因為,已經尋到對的人之後,他變得很懶,懶到只能這樣說:

「如果我已經手握了一顆絕美的珍珠,為何還要潛入茫茫大海裡去翻找朱貝?」還有,

「『信宇』屬於大家,而『我』,屬於妳。」

原來如此。徐明琦伸出了手,感受吹拂過的風…遍尋不著的頑皮青鳥,早已停在她肩上,正在歡唱。

對於兩人關係充滿了信心,幸福快樂的小女人徐明琦,過了一個多禮拜在雲端的日子。不過,太幸福總是會遭天譴的。

某日,她買了本數字週刊,坐到玻璃牆邊的高腳椅上。本來她還悠哉地翻閱,卻在看到其中一張跨頁報導後,定格,愈看愈生氣…

「直擊!樂團歌手『信宇』和新『宅男女神』熱戀中


她身旁的椅子有人坐下,上半身靠過來,跟她共享雜誌。

這人是誰,她看都不需要看,經過這段時間的相處,她用「聞」的,甚至是感應「氣場」就可以確認他的出現。

「需要解釋嗎?」戴著鴨舌帽的他一邊拉開啤酒罐,一邊問著,還一邊遞張餐巾紙給她:「想哭不用忍,紙巾不夠我再去拿。」

她白他一眼,接過紙巾,擤了個鼻涕。

「真是不愧是女中豪傑!」他讚嘆道,還作勢拍了拍手。

她斜睨了他一眼,意思是,我才不會為你哭,你不老實說,等一下換你哭


陳至廷收斂起玩笑的表情,正經地說起話來:

「那天,我們去錄談話節目,那是我第一次見到她本人,第一次喔~!當時,我就覺得很奇怪,她身後的男助理怎麼寸步不離,這樣會入鏡的。但是…當我往那個男的腳看下去時…我知道…他絕對不會入鏡了…。」

「靠!大白天就給我講鬼故事!」她嚇到罵粗話。

他拉了拉帽沿,低聲說道:

「妳會比我感覺更驚悚嗎?嚇得我差點忘記要錄影了。還好,我們家的助理過來幫我別上麥克風,化妝師又過來補妝,把我的注意力轉移掉,我這才收了驚。趁錄影空檔時,我偷偷用手機搜尋,這才確認那『人』應該是兩年前因為她劈腿,自殺身亡的前男友。嘿~都跟了兩年還陰魂不散,用情至深,令人毛骨悚然。」 

 「妳說,遇到這樣的狀況,我還敢靠近她嗎?!」

徐明琦指著照片上他與「宅男女神」兩人並肩的背影,意思是,都靠這麼近了,她會相信?有圖有真相!

他看了看照片,回憶了一下,開始解釋著:

「那應該是我們錄影結束後從電視公司後門出來,他們家的助理有急事,請我們送她回去。妳看,我走在右邊。那是因為…」

「快說!」她低斥著。

「那個男的跟她在左邊哪!我們家新的男助理還往她的左邊一直蹭,結果回到公司之後,那個助理就一直肚子痛。聽說,後來還痛到去掛了急診。嗚呼哀哉~站錯邊的代價。妳是專業,妳認為被鬼給那個的,掛急診檢查得出來嗎?」

徐明琦哼了一聲,恐怕這又是個醫療浪費的案件吧!她指了指手錶,表示時間到了,得回去上班了。

陳至廷放下啤酒罐,傾身過去貼著她的耳朵說:

「老婆,請您專心工作,我會很乖的,妳要記得多賺點錢回家。」

徐明琦站起來,手刀一揮,砍在他的後頸處,冷冷地說道:

「那本雜誌給我拿去處理掉,別再給我看見這種消息。否則…」

否則…他的下場應該就像剛剛砍的那一刀,只是手刀換成了真刀吧…

(徐明琦暗罵,我們專業用的可是手術刀!)

他摸摸自己的脖子,還好,還連著頭。

揮揮手送她離開,他繼續喝著啤酒…哪像落地窗外,公車站牌下站著的那一個,連頭都不知道哪去了。

禍不單行,當晚,徐明琦接到媽媽的電話:

「小琪,妳跟我說,那天到我們家的男的,是不是唱歌的?妳跟他在交往嗎?妳千萬要注意,可別被騙了。他們這種行業的太虛浮,紅不了多久,根本沒有未來。跟這種人交往,沒有保障。妳就是唸太高,對象難找,聽到妳唸醫又唸了個碩士,這邊的媒人都皺眉頭了。妳叫妳學長幫忙介紹一下,看看還有沒有尚未結婚的同學或是學弟…」

這一唸,唸了半個鐘頭,她的手機熱到會燙人耳朵。唉…紙終究包不住火,家裡老媽電視看多了,終究看到了馬尾男是誰。還好只有媽媽看到,要是給她爸知道,恐怕不是打電話來唸,而是要過來抓人回去了。

這都甚麼時代了,她都幾歲了,這是甚麼的甚麼呀?!這時,能夠體現她的心情的歌曲,似乎都是些台語歌,唱著「因為環境的逼迫,使我們拆分離~~」

稍晚,男主角下工,提著消夜來香閨餵食她。她食慾不佳,愁眉苦臉的。

他笑道:

「未來丈母娘打電話來關心,我終於可以浮出水面了。我回去看看行程,這個周末要是沒大事,妳的診所沒排班的話,我陪妳回去一趟。」

「回去?找死啊!他們可是非常『現實』的,一定會反對我們交往。」她壓力一大,就開始咬滷味附的竹籤。

「嗯?嫌我太帥了,不安全?」他故意開著玩笑。

「呸,人帥能當飯吃啊?他們怕我跟著你,會餓死!」

「在演藝圈裡面,長得帥的確可以當飯吃。何況,妳自己會賺錢,那會餓得死。」

「我當然會工作,養活我自己。倒是你,光靠人帥,能混飯吃多久?藝人的表演年限很短,如果你不想一輩子就走這一行,那就趁早準備,換去有終身熱情的道路吧!」

她用竹籤刺著桌面,心裡很鬱悶,繼續說道:

「你千萬不要守著目前好過,但無法長久的道路。過了幾年,潮流改變,外貌衰退,過氣但無所長的藝人該何去何從?屆時,你要是變得不快樂,而我,絕對會跟著遭殃。」

聞言,他坐直了身體。

遭殃?跟他在一起,會遭殃?

徐明琦看著他,說出自己的憂慮:

「很多女醫師前半生優秀出眾,卻因為敗在婚姻,下半生全毀。不是嫁男醫師就保證安全,嫁別行的就不行。我先跟你說個故事…。」

那要回溯到她以前工作的醫院,那裏有一個大她很多屆的內科醫師學姊。學姊跟藥學系畢業的學長結婚,可是,她很少看到她丈夫出現。後來聽別人說,學長剛開始也在同一家醫院工作,但是覺得自己的薪水比老婆少太多,便跑去做藥廠業務代表。當景氣好時,隨便做隨便賺,交際應酬多,傭金也多。可是,學長的性子也跟著變得浮誇。

後來景氣轉差,學長認為怎麼跑都是白搭,就窩在家裡。但是,孩子還是學姐帶,他一天到晚都在想怎樣賺輕鬆錢。

幾年後,學長的結論就是,因為他沒有唸醫,才會因景氣轉變而陷入困境。學姐不知用甚麼方法把他送去國外醫學院念書,工作與家庭都自己扛,還要支付學長的學費與用度。

苦熬多年,學長畢業了,回來台灣卻考不過醫師國考,完全不能就業。禍不單行,學姐這時被診斷出得了肺癌…

「後來呢?」陳至廷很好奇。

「我不敢問。這故事我只聽到離職之前,離開後不敢再去問後續了。要是學姐走了,沒有工作的學長與兩個小孩,要靠誰呢?其實,學長當年要是肯踏實點,他還有藥師執照,那怕是去診所做個藥師也能養家活口。學姐也不會積勞成疾了。」她有點氣憤地說。

「你那學姊會不會是太愛丈夫了?順著他呢?」他試圖安撫她的情緒,畢竟,清官難斷家務事,夫妻間的共同決定,並非外人所能理解。。

「我不這樣認為。即使是現在,男人如果鬧任性,大家都會順著他,說他是一家之主,要體諒。但是,女醫師回家,卻還是妻子、媳婦,家庭與社會都要女人顧及男人的面子。即使妳知道他不對,他胡鬧,但是他只要說妳了當醫師,不肯支持他去實現理想時,誰能承受得了這種指控?」

說來說去,這個女人怕自己腦袋不清楚,哪天混不好的話,他或周遭的人會把帳都算在她頭上?!

所以,為了安全起見,她很猶豫是否要賭在他身上…真是的,原來他讓人這麼擔心啊~

他用手支著頭,輕搖著頭,看著她…他要怎樣才能證明自己是個正確的對象?可真難,比小時候的數學證明題還難,尤其,這還是需要時間來證明的。

但是,人生可不能重來,選錯就換,尤其是婚姻對象。

如果兩人要長久下去,她的謹慎及擔憂並非沒有道理。

他呼了一口氣,往後仰躺,將整個人癱在她的被窩裏面。嗯,溫軟、充滿她的氣息,令人舒心…這時候要是能甜美地睡它一覺有多好…

「起來,髒兮兮的傢伙!沒洗澡不可以碰我的床!」她驅趕著他。

哦~這話的意思是…

他坐起身來,將她拉過來,壓在床上,邪惡地說:「妳是說,如果我洗過澡,就可以上床了嗎?」

該死的,徐明琦心裡突然想到童話故事「糖果屋」,她應該要記得這世上沒有餵食小孩的好心人,只有想吃掉小孩的老巫婆~

可惜,她想起來得太慢了。哀哉~

最後,是小紅帽進了大野狼的肚子?還是,女狼三十扮豬吃老虎?

是夜兩人深情繾綣,難捨難分…

天亮之後,陳至廷人間蒸發了。

本來,每天都會打幾通電話,不然也會發個簡訊的…突然間,沒有電話,徐明琦打電話給他也沒人接聽,她傳的簡訊也不見回音…

徐明琦突然發現自己被遺留在孤島上。

原來,以為關係緊密的兩人只靠著一支手機。訊號斷了,關係就斷了…

現實生活中的他,到底在哪裡?!

她從來沒有認真想過這個問題,因為自己的工作忙,也不想增加他的困擾,所以,她從不出現在他的工作場合,也沒去過他的住處。

這下子,她要去哪裡找人?!

他是病了,出意外,還是,劈腿了變心,她被拋棄了?

到底是怎麼了? 她一點也沒有頭緒。

她搜尋網路,打歌期過了,關於樂團沒有甚麼新消息。因為先前老是拒絕他拜訪雙方家長的提議,以至於,她連他的老家在哪都不知道。

那個從沒說過愛她,只說過「他是她的」男人…去了哪裡?

她對他真的有很重要嗎?如果像他所說的,那又為何能夠連著好幾天都沒有消息?還是,其實他是最高明的愛情騙子,騙倒了她,遊戲就結束了…?

她變得恍神,恍惚到只能開「安全模式」來工作。最後,連診所的學長都發現到她的異狀,要她這幾天先別排診了,就休個幾天假吧!

今天起床之後,徐明琦發現休假後更麻煩,因為醒來就是得獨自面對空曠的房間,無所適從。

她,自詡聰明的能幹女子,竟然活到了32歲,混成了一個「棄婦」?!


(聲明:本書內容除精神醫療相關知識為真,其餘人物及情節皆為小說創作。請尊重版權,轉寄請註明出處與作者姓名,切勿截取或以私人名義發布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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